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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俄罗斯隔离,一次难得的人生经历
发布时间: 来源: 神州学人

  因为突如其来的高烧,我住进了位于俄罗斯圣彼得堡的传染病医院。这也意味着我一段时间的隔离生活开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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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隔离病房的第一道大门就必须要刷卡进入,门口全部贴有“生化危害”的标识。

  我的病房在顶楼六楼,从最外层的走廊进入病房后我就彻底和外界隔离了。整个隔离区可以横向分为三层,最外层是走廊,第二层是隔离病房,第三层是医护人员区。病房一内一外各一道门一扇窗,分别连接走廊和医护区。面向走廊的外侧门平时基本不用,医护人员例行检查都从内侧门进。内侧门又设有缓冲间,里面有洗手台和一些消毒工具,在缓冲间内有连接病房的物品传递窗口,窗口内有紫外线消毒灯。两扇窗全部密封,内侧窗主要是医护人员观察病房情况用,唯一的百叶窗只能由医生控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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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的这个两人间只有我一个人住,面积很大,除了衣柜置物柜甚至还有两个迷你冰箱。洗手间很干净,淋浴间足够大而且热水特别足,毛巾烘干架也在正常工作。除了住院很难说心情愉快,整体条件还是很舒适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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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到达医院先跟医生确认了身份信息,明确我没有回国并且身边也没有人出现症状,然后做了简易试纸检测,结果是普通流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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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系列常规检查后我拿到了两个胶囊,需要每天早晚各一颗,一直吃到我出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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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当我坐在床上发呆时,从传递窗另一侧传来“砰”的一声响,原来是医护人员往里面放了一瓶输液的药,感觉颇有“战斗民族”的风格。没等多久就有护士来给我输液。针管“一个猛子”扎进血管里,然后就开始“吨吨吨”往里灌药。临走之前护士指着调速器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懂,反正我啥也不碰就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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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躺在床上耐不住困意小憩了一下,结果再一睁眼药液已经快滴没了。我僵硬地盯着药瓶,一时间突然不知道怎么才能叫来护士,稍一耽误,药彻底没了。走廊和医护区空无一人,也没有护士过来给我拔针,我眼睁睁看着血开始顺着针管往回走,心想不行,再一耽误可得出问题。于是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捏住针管猛地往外一扯!针被顺利拔了下来。我坐在床边,手里捏着个针头,管子里还流着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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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,医护区终于有人发现了我,她看见我时不由自主的一抖,我猜即使在俄罗斯这也不算常规操作。

  又等了几分钟才终于有护士进来,没想到她一进来就说:“没事没事,这一点也不危险。”

  输了液吃了药很快我的烧就退了下去。除了每天早晚的例行检查,其余时间再没有人来过病房。我只能从早到晚捧着手机熬时间,幸好出门前老韩机智地给我带上了转换插头,不然这日子可就难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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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每日除了网上冲浪,就剩下通过内侧窗户观察医护人员了。百叶窗时关时开,全看医护人员的心情。有时窗户大开我便和医护人员互相对视,有时就只能透过百叶窗叶片间的缝隙,像个“偷窥狂”一样从缝里往外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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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和老韩出门前的粗心直接导致我不得不邋里邋遢地度过住院的头3天。没有牙刷,没有肥皂,没有拖鞋,幸好我出门前带了两套换洗内衣,不然这日子可没法过了。从发烧那天算起我已经连续5天没有洗头,3天没有刷牙,每天只能用水冲冲就算洗脸洗澡了……幸好我这个人能讲究也能糙,这么邋里邋遢也让我忍下来了。

  后来医生来检查时告诉我,生活用品可以通过医院前台转交,备注病房号和姓名就好。我连忙告诉老韩,让他帮忙把我急需的日用品拿到医院来。当时我满脑子只想着洗头洗澡,完全忘了牙刷的存在,刚巧老韩也没想起来,这下可好了,注定刷不了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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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过现在发热症状已经消失,医生告诉我如果情况稳定第三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。想着只用再待一晚就能回去,我就只让老韩给我拿了少少的几样必需品。好好地洗个澡洗个脸,清清爽爽地出院,是我现在最大的目标。

  第三天是我出院的日子。医护人员大多从早上8点开始上班,考虑到俄罗斯人的工作效率,我自觉把出院时间往后移了3个小时,11点办手续不过分吧。

  我收拾好东西,换好衣服坐在床上左等右等,终于有人来了。可结果却不是我想的那样,医生告诉我,为了防止意外发生,需要再隔离两天。我又着急又生气又无奈,满腔希望落了空,但是没办法,只能服从医院安排。两天我还可以等。

  这个我待了3天的地方客观来讲其实也挺不错,可以躺可以坐,有网络,有插座,有巨大的窗户可以欣赏天空,还有无限供应的热水可以洗澡洗到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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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网上不是一直有段子说“给我一张床一个手机和 WiFi 我能待一辈子”吗,现在这个状态完美符合上述条件。不过要不是每天还能透过窗子看到来往的人影,我想我肯定会压抑得发疯。

  大多数时间我都坐在内侧窗边的桌子旁,不停地刷手机看视频,想尽一切办法混时间。我一个人住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交流,自言自语是唯一可以说话的机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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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除此之外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等饭吃了。在这里一日三餐都有人送,于是我现在不仅“有床有手机有WiFi”甚至还有食物,看起来竟比网络段子里说的条件还要高上一个等级。三餐时间分别是早餐9点,午餐14点、晚餐18点,每到饭点就有食堂阿姨推着餐车挨个病房发餐。她会到缓冲间内把食物用一次性餐具装好放在传递窗里,关上门喊一声:“来吃吧。”,然后就可以去领吃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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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吃的东西也充满了俄罗斯风味,黑面包、奶酪、无糖酸奶、土豆泥是其中主力军,但每餐的营养搭配都很全面,味道也能接受,反正从不挑食的我除了第一天发烧,每顿都吃得干干净净。饭的分量不多,要是平时的我肯定吃不饱,但现在整天待在医院里,运动量日均走 50 步的水平,身体毫无消耗,也就没有饥饿感,整天只能机械进食了。不过当我偶然在包里发现一个威化饼干时,还是无法抑制地流下了幸福的泪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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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虽然吃的东西不多,不过矿泉水倒是管够。刚来的时候医生指着桌上只剩半桶的矿泉水说:“这个可以喝。”当时我的内心是拒绝的,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喝、被谁喝了的矿泉水在我眼里就是个不定时炸弹,何况还是在这种“生化危害”区。不过最后我还是向现实屈服了,只能倒出来用自己的杯子接着喝,5天喝了3桶 2 升的矿泉水。每喝完一桶我便站在窗前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,一旦有人发现我便指指手中的空桶,立马就能得到一桶新的。

  现在我被困在了医院,可怜的老韩就只能一个人在圣彼得堡生存。本来之前说好要带老韩去 Теремок 吃布林饼,吃面包店里便宜又好吃的蛋糕甜点,还要一起去逛大街小巷,结果所有计划全部泡汤。不过老韩倒也没闲着,每天一个人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闲逛,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只为找一个“像外星文明一样的建筑”。他还调侃说“体会下你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”,但笑容中却藏着深深的无奈。每天看着老韩不断发来的照片,我迫切地想要出院和他一起继续我们的旅行,无奈现实让我只能呆在病房里继续养电子宠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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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左等右等,终于到了出院的时间!三天又两天,我已经康复得活蹦乱跳了,这下能放我走了吧!

  我再一次收拾好所有东西,穿好外套带好帽子围巾,坐在床边只等医生发令。窗外来往的医生不停地往里探看,最开始我还能保持镇静,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我有些坐不住了。因为病房里的通讯器没办法使用,我只能把文字输入在手机备忘录上然后举到窗边给医生看:“我现在已经没有症状了,医生也说今天可以出院,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?”一个医护人员上前来看了这段话然后点了点头,我大喜过望,连忙指了指外侧靠走廊的门,确认我是否真的可以出去,看到那位医护人员又点了点头,我双手作辑感谢了她,背上包就往外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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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明媚欢快过,一想着马上就能见到老韩我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。结果当我试图打开外侧门时却发现门是锁着的,旁边的感应器示意需要卡片才能打开。我疑惑地看着这扇门,想着我没有芯片卡怎么自己出去呢?正在门前犹豫,病房里就传来了医生着急的声音。

  “你在干什么?那扇门需要刷卡才能出去,你现在还不能走!”

  “可刚刚那位女士说我可以离开了。”

  “她不是医生只是助手,想离开还需要医生签字的文件,请再等一下。”

  我只得又回到床边继续等。

  终于半个小时后有人来了。她一进来我就急切地望向她的双手,然而空空如也,没有我期望中代表着放行的那张纸。

  她不像其他医生护士步伐坚定来去匆匆,而是慢慢地走进来,仿佛在犹豫什么。口罩和帽子下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,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,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。然后我听见她说:“很抱歉,你现在不能出院了,因为上面下达了文件,你需要再隔离两周。”她语气轻柔却充满了无奈,说完便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我。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,她只是说非常抱歉,可这是规定,他们也没办法。

  再隔离两周,也就是说一直到老韩回国我们都无法再见面。我不怕隔离,也不怕两周都被关在病房里,可是我怕我们原定 13 天的旅行变成了这副模样。

  那位护士一走我就憋不住眼泪大声哭了出来,也不管窗外是否会有人看见。

  哭了好一会儿我才敢打视频电话给老韩。刚接通的时候他也一脸高兴,结果当我说出这个消息时我们之间只剩下沉默。我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在看到老韩的一瞬间又涌了出来,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他,为了陪我过寒假专门大老远地飞过来,结果现在我却把一切都搞砸了。

  反正病房隔音好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听见,我在里面用前所未有的超大音量疯狂大哭了很久,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来。

  接受了这个结果,冷静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准备生活用品。我给老韩列了个详细的物品清单,还打算让室友去我房间里帮忙收拾些行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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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在我收拾好心态准备再待14天的时候,突然一个男医生走了进来,要去了我的护照,想要比对我的出入境时间。情况突然发生转变,我意识到医生们也许在纠结我“近期没有回过国”这一情况。医生观察了一阵也没解释便离开了。我心中又生出了一点点希望,依旧是整装待发的样子坐在床边,希望能等到一个好消息。

  十几分钟后,一个医生“砰”地开门走了进来,一脸严肃地说:“东西收拾好了吗?”

  “收拾好了。”

  “跟我走,你现在可以出院了。”

  我精神为之一振,三两下穿好外套背上包,跟在医生的身后,时隔5天第一次踏出了病房。

  这个医生我见过很多次,但她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,早上在我一个人想离开时进来阻止我的也是她。可是当她送我到电梯门口时却露出了笑容,笑着和我说再见,虽然只是微微笑了笑,说完再见就毫不犹豫地转头回去了。

  我看着电梯旁缓缓上升的数字心里感慨万千,这次医院隔离也算是一次难得的人生经历。住院的一切开销全部由医疗保险报销,我未花一分钱,医院的医护人员对待我也非常专业和细心,没有因为我是外国人而区别对待,也没有因为偶尔的交流不畅不耐烦,遇到听不懂的单词还会耐心向我解释。

  此时此刻我很想感谢医院里医生护士的照顾,同时也感谢世界各地在疫情防控一线奋战的所有人。我决心从自己做起,出门戴口罩,勤洗手勤消毒,希望大家都能远离病毒,疫情早日结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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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(作者系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英语与文学系大一学生)


责任编辑:惠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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